想起来已经那么恍惚了。是本能吗?还是上帝早已掷好的骰子!初中毕业那年,从未出过门的我,一个人偷偷溜到了大街上。
空空的,失去了书包,失去了对校园的梦的依恋,失去了三五人侃大山的豪情。街道依然,但总觉得有些不同。
这么走啊走,公园里,我拣上一条偏僻的小路。前面树下着个人,如此荒落的地方能碰上行人是不容易的。她是个女孩,穿着淡黄的衣裤,时髦的长发撒一层淡淡的金黄,仿佛就象古希腊的名画《阳光》。
“你好!“她笑咪咪地说。
“你好。”我也不自觉的笑了笑。
“你是大学生!”她手中拿着本《中国文学史》。
“书是哥哥的。无聊,看着玩。“但从她读书的姿态看出她显然不是“玩”。
我沉默了,漫不经心地将头扭向一边。女孩的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我,象在看害羞的小弟弟。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使我转过头凝视她的眸子。我胜利了。她有意无意地垂下头。我的眼光没有移开,我感到她象一座圣洁、完美的雕像,睫毛长长的,使她的眼睛仿佛有一种空间感。我的心里捅着一丝朦胧的感觉。
“对不起,你的眼睛象有些不礼貌吧?“女孩抬起头笑着说。一句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的话脱口而出:你的眼睛很大,很漂亮,我很喜欢”女孩咯咯笑起来,说了声“谢谢“。
当初的陌生感很快随话语的增多而消失了。
她告诉我她在班上学习成绩好,同学们嫉妒她,到老师那如何去坏她,她才不管这些。在家里妈妈不让她干活,整天把她憋在屋里去背ABC。我告诉她我有多少愿望多少设想被大人们禁止,有多少话不说是苦说出来亦是苦。< 她似笑非笑地听着,然后说:“两代人的鸿沟!必然的。”那神情仿佛她已是个大人。海阔天空了一下午,要走时,我借下那本书。问她的姓名地址,她顽皮地眨眨眼睛说:“不,今天已经很完整了。再见面时会告诉你的“。于是约好了时间,仍在这儿。然后她蹦蹦跳跳地走了。
那天,我是快吃晚饭时到家的,大出我的意料,父母生气了。“第一,你怎么能一个人出去!第二,中午还不回来。第三,最重要的,你怎么能随便跟陌生人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打交道呢?”
幸亏我还没有把借书的事告诉他们。可是,怎么办?还不还?想找一个雄辨的理由驳倒他们,或者驳倒我自己。可是,没有。只好对自己说:“他们是爱我的,他们本意是为我好。“
最后,写了一封信,半页纸无可奈何的语气告诉她我得失信了。但写完后才记起我不知道她的地址。
出乎意料的事又发生了,信被发现了。
按着,鞭策了我八个耳光。信没有了,书也拿走了。屈掌、愤恨、肿烫的脸,捣乱的头发,满脸湿稠的泪。
深夜,让我复述一遍保证之后,他们走了。
唉,苦;说出来,亦不这是一个苍白的叹息,还是苦。
拉灭灯,窗外那遥远而稀落的灯光,如黑暗中最后几个清醒的精灵。他们似乎都在呻吟着一个难言的孤寂,忍受着坚持着,但仍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了。突然有一种感觉,似乎是在第一次望这世界。
有些冷,有些冷。
这时门开了,灯一亮,父亲走过来“去!起来!你跟你妈睡去,今晚我睡你房间。”
唉,那一晚我本来可以好好笑一场的。
后来,随着岁月的流逝,渐渐地淡忘了。
其实,我这单调的生活里,何尝有几许陌生的角色全
去年暑假,一个人出去旅游。火车上聊了起来,对面是个精干的小伙子,也许是哪几句言语,也许是哪一段沉默,拉直了他的目光:“你很象高仓健。“
我听了,不自然地笑笑。
他一直把人生地不熟的我送上车,:“就这么分手了!”
我有些茫然,不记得笑没有。
他失神地说:“你放心,我不问你的姓名,也不问你的地。“
心一颤。漫漫的一团伤感如寒雾一般袭卷而来。是何时也曾有过这等感觉?
他告诉我他的姓名地址。可惜,我没听清。
车开动了,“现在坏人很多,要当心。”这是他最后一句话,我终于没能和他握手。
那一团无绪的雾一直揉扯着我,是啊,多少回了,我的冷莫让走向我的人们又一一离我而去。不,是我从他们身边走过,从未停过脚步。
好人啊,我怎么来解释,你们并不是我的生客?我早在心中留下个静静的所在,珍藏那淡淡的温暖,就让它滋润我的目光吧,我报答不了你们。我是个陌生的过客。是的,从那个不能痛哭的晚上,从那个大地在我眼中一点点暗淡下去的晚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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