擂茶香

回忆总是细緻而绵长，一如沉澱于杯底的茶汤。

擂茶是一种庄严肃穆的仪式。只见几柳微带香气的茶叶，混着芝麻、米香在擂钵中洒出一道优美的弧，煞是好看！空气中洋溢着五穀的馨香，伴着擂杵与擂钵碰撞的沙沙声响，母亲握着我的手，一次又一次反覆研磨着，久久不发一语，偶尔，拖起擂钵细细观赏一番，谨慎的捏起粉末，那么一撮，搀着些许的苦涩，些许的甜，还有一股深沉的安静，衬着钵底墨绿色的一潭，如平铺极乐世界的细沙，温润而细緻，沉稳而安详，我忽然发觉，胸忆间充满着甜中带苦，苦中带甜的矛盾的滋味。

一杯完整的擂茶，融合了各式五谷的芬芳，缺一不可，好比不同族群，不同文化的一群人，各有各之所长；当母亲将热水沖入杯中，霎时满室茶香，听母亲哼着不成调的采茶歌，眼中闪过一袭蓝衫，衣摆却不再飘扬，含在口中的茶久久无法下嚥，苦涩夹杂阳光的馨香，那却只是一瞬间的味觉，取而代之的事浓绸而化不开的绵密，淡而无味，回荡于舌尖的是乡愁的滋味吗？

擂茶是圆融的，它接纳不同的味道，而他们却又仰赖同一个太阳所赋予的生命；擂茶是智慧的，它昇华于味觉的甜苦，以平淡却朴实的滋味找回内心最初的感动，母亲便拥有擂茶的美德，她教育我在苦涩中品尝甜味，从深沉的安静中学习等待，以包容的心看待周遭的事物，无论什么时候。

人生好比擂茶，甜苦浓淡，五味杂陈，但总有一种触发情感的滋味，那滋味却平淡无奇，是最恒久的滋味吧！